在平时的印象与观念中,海,总是大的,“万川归之,不知何时止而不盈;尾闾泄之,不知何时已而不虚。”所以,称海,都叫大海,从未听说过有叫“小海”的。
大海之大,不仅在于它面积大,更在于它力量大。“八月涛声吼地来,头高数丈触山回。须臾却入海门去,卷起沙堆似雪堆。”所以,沙与土,在海水那儿,简直是小菜一碟,不足挂齿。
然而,来到山东东营市,看过黄河入海后,印象顿改观,观念遭颠覆。在这儿,分明是海小土大。你看,在黄河与渤海交汇处,海水,蓝盈盈一条线;河水,金灿灿肩并肩。再仔细观察:一边,是河水赶着海水走;一边,是海水拉着黄土长。这“海水走”、“黄土长”的结果,正如主人所讲,过去,这儿平均一年要新增国土面积3万亩左右;近年,虽水流量减少,一年仍要新增国土面积1万亩左右。
这真让人叹为观止。海水,从来是涛头一线来,掠土(沙)浪花中,但在这儿,却是涛头步步退,黄土节节进;新地年年生,湿地岁岁长。的确是海小土大。
说海小土大,并非说,在这儿,海老了,力小了。也并非说,到这儿,土神了,力大了,而是一种特定环境中的特殊现象。这种特殊现象,又具有典型环境中的典型品相。这种品相,耐人寻味,令人遐思。
这让人感到,集体的力量、持久的魅力。一把黄土,成就不了黄河之水;黄土高原,却让黄河功成名就。于是,土借水势,入海比拼。于是,渐渐长大的,是黄土;岁岁长高的,是黄沙。相反,那“白马千群浪涌,银山万叠天高”的海水,却日见力小,岁显身微了。客观地说,这并不是海水的力量在萎缩,更不是海水的能力在退化,倒是黄沙手拉手,黄土心贴心,不舍昼夜,不分迟疾,彼此鼓舞,持久作用的结果。这个结果,就是海显小,土成大。
这让人悟到:对土,莫小看,要重看。土,本是寻常之物。生活中,目之所及,手之所触,可以说,到处都有土。但浸润着黄河之水的土,非一般之土也。这样的土,历经沧桑,有韧性;长途跋涉,有耐性;遇阻不止,有定性。正因为如此,它行万里路,从不止步;遇万山拦,从不退步;被万人赞,从不却步。这样的土,自己虽小,天却不让小。有道是,“黄河之水天上来”。天上来的,难免不具有“天兵天将”的身份,“天兵天将”的能力,吼一吼,能“咆哮万里触龙门”;动一动,可“盘涡毂转秦地雷”。如此,海小土大,不言自明。
海小土大,土,其实就是人民群众。毛泽东同志曾把人民群众比作“土地”。人民群众之“土”,永远为大,永远是大。生活中,无土无粮;实践中,无“土”无基。无粮,人心慌;无基,处上晃。对人民群众这块“土地”、这份“热土”,永远低看不得、小看不得。低看了,己不稳;小看了,己难存。
古人曾讲“达于上下,敬哉有土!”可以说,要成就事业,实现梦想,不敬“土”、不靠“土”,永远只能是空想。尤其是从群众中来的共产党人,更需时时不忘本,刻刻想到自己从哪儿来、到哪儿去这一哲学命题,做到爱“土”护“土”,敬“土”畏“土”,使全部情,倾注于“土”;让所有行,扎根于“土”,最终使“土”沃苗壮,民富国强。
《 人民日报 》( 2013年06月17日 24 版)